家的生活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改变,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。李青依旧三天两头请人来家里打麻将,赵忠悯不同于其他退休老人爱好健身、种花、钓鱼、养宠物,他没有这些闲情逸致,他除了上网外,热衷参加政协的各种会议和老干部座谈会,以及部门组织的一些调研活动。只是最近这些活动他基本都不去了,也像其他同龄人一样,开始了种花和钓鱼。阳光正好。两辆检察院的专车在别墅门前停下,一辆是市级检察院的,一辆是渝中区检察院的。正在门口摆弄盆景的赵忠悯转过头,看到车上下来了几张熟面孔和几张陌生面孔,对方一行五人,为首的是渝中区的卢检察长,昔年曾是他的下级,身后跟着段飞,另外三个人都是三十多四十来岁的光景,他眼熟,但不认识。“老领导好啊。”卢检走上前向他打招呼。赵忠悯拍了拍手,刚想去握,看着自己的脏手,笑了笑,打声招呼:“卢检好久不见了。”他转身拧开水龙头,将手洗净,旁边的段飞很有眼力见地拿起架子上的毛巾递给他。他擦了擦手,语气很平静:“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?”卢检略有些尴尬:“老领导,方便的话,我们进屋谈一下?”赵忠悯当了这么多年领导,话外音中已然知道了结果,他停顿一秒,点点头,领他们走进别墅。别墅里,赵星辰和王嘉嘉正在客厅一角玩乒乓球,玩乒乓球可以帮助恢复视力,客厅另一头的屋子里,李青正在和牌友打麻将,保姆林林在厨房忙活。见赵忠悯领着五个政府官员模样的人进来,众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,看向了他们。赵忠悯也不与其他人说话,默默地带着五个人走上二楼的书房。王嘉嘉看见来人中有段飞,继续和儿子一起打乒乓球。李青喊了两声林林,把保姆叫过来,让她去看看这几个人坐什么车来的。林林跑到门口,不消片刻,回来告诉李青,有两辆检察院的车。“知道了,你去做饭吧。”李青眼皮抖动两下,故作镇定,打发走林林,继续打麻将。一名牌友小声问:“检察院的人,是……是你们家泽宇的事吗?”李青道:“不知道,咱们不用管他们,我们早就找人打听过了,泽宇是被人陷害的,所有证据都不符合,过几天调查清楚就出来了。”“那是肯定的,你们家泽宇这么大一个老板,肯定是被人陷害的呀!”李青笑靥如花,继续摸牌。楼上,卢检等人落座后,谢绝了茶水,说只有几句话,交代完就走。赵忠悯深吸一口气,平静开口:“你们说吧。”
“老领导,具体的案情还没有完全落实,暂时不方便透露,赵泽宇的情况比较复杂,他……暂时是出不来了。”赵忠悯脸色如常,眼皮轻微抖动几下,问:“按你们的经验,大概要判几年?”卢检和段飞对视一眼,卢检道:“这个……不好说。”赵忠悯看着他:“五年?……十年?……还是更多。”卢检沉默几秒,道:“不好说。”赵忠悯看着对方,沉吟片刻,道:“是出不来了,还是……永远出不来了?”卢检抿了抿嘴:“确实不好说。”赵忠悯身体微微一颤,手指紧紧握拳,骨节泛白。卢检指了指身后的另外三人,介绍道:“老领导,这三位是纪委的人,赵泽宇在交代的一些事情中,涉及了一些官商的关系,组织上需要找您做进一步谈话。当然,我知道您的为人,但是您也知道,这是组织上的程序。”赵忠悯点点头,声音细弱:“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“嗯……还有您太太,她退休前也是公职身份,她这边的亲戚也有许多在重要岗位上,所以组织上也需要找她谈话。”赵忠悯点点头,喉咙里发不出声。不多时,赵忠悯领着几人从楼上下来,他带着三位纪委的人走到李青身后,咳嗽一声,跟她说:“青儿,组织上让我和你都过去谈谈话,你,一起走吧。”李青对组织上的谈话并不在意,问:“泽宇呢?”赵忠悯沉默着。李青看着他:“你说话呀,泽宇什么时候能放出来?”赵忠悯一言不发,掉头走向门口。李青明白了结局,她看着等在旁边的纪委的人,说:“等我打完这把跟你们走。——你出牌呀,愣着干什么?”牌友只好扔出手里的牌,另两个牌友也是一言不发,打着哑巴麻将,只有李青一人边打边说着:“再来碰一个就听了……哎呀,又不是我的……碰……好了,听牌……哈哈,自摸,和了!”她啪一下把牌推开,和了。所有人都默不作声,唯有她的笑声响彻房间。她突然想起赵泽宇小时候,小时候的赵泽宇性格和小星很像,活泼,淘气,爱惹事,有时也会欺负同学,她管教非常严厉,规定他几点睡、几点起,能吃什么,不许吃什么,不能和哪个同学接触,甚至穿衣服、发型,生活的一切细节,都被她牢牢掌控,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赵泽宇培养成干部子弟里最出类拔萃的存在。李青的祖父是革命先烈,她父亲是副省长,她的叔叔伯伯、她的两个亲兄弟都在重要岗位上担任领导职务,李青自己也是一样,从来都是争强好胜,在那个年代就成了大学生,年轻时是很多人追求的对象,最后她嫁给了当时只是基层小干事的赵忠悯。她对自己、对丈夫、对儿子,都要求异常严格。丈夫仕途一路平步青云,最后当上了江北市的市长,儿子也考入重点大学,毕业后放弃从政,选择经商,也是一帆风顺。家里的所有一切都按李青的规划运转着。赵泽宇从小对她言听计从,从不敢违逆她。赵泽宇唯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