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八蛋!”我低吼出声。
他从前对我做过的种种如走马灯般自我眼前划过,恨意在一瞬间升到了顶点。
我摸起脚边的花瓶碎片,抬手朝穆乱云的胸口扎去,那一刻,我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去动手的。
那场穆家为他办的回国接风宴上,他同所有世家少爷握手,唯独跳过了我,我怔愣当场,为了不把场面闹得太难看,还是冲他笑着点了一下头:“初次见面,我是付观宁。”
穆乱云看了我半晌,极轻极快地挑了一下眉,就在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他蓦地转身走开,跟其他人寒暄去了。
周边响起了窃窃私语,我有些尴尬,默默舒了一口气,没再多说什么,拿了一杯酒独自去了二楼的露台。
穆家二楼露台的凌霄花爬满了整面墙,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火红的云朵,我站在沁绿藤蔓之中,随手掐了一朵花,摊在手心把玩。
身后的窸窣声越来越近,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,转头看去,穆乱云站在楼道昏暗的壁灯下,灯光错落罩在他身周,脸上像打了一层厚重的油彩。
“喜欢凌霄花吗?”他冷不丁地开口,细品语气,竟然夹杂着几分笑意。
我蹙眉,挺直了胸膛,一言不发。
穆乱云像是没察觉到我的抵触,又朝我这边走了两步:“我本来还嫌弃它爬得到处都是,打算让人把根铲了的,还好,没来得及动手。”
我开始不耐烦起来,将手里的花丢在一旁,抱臂冷冷看着他。
“刚才很抱歉,”穆乱云终于停下了脚步,声音倏然低了下来:“你长得很像一个人,我妈妈很讨厌她……我有一瞬间的恍惚,还以为是……”
“妈妈还在世的时候,我答应过她,会好好保护她,不被那个女人欺负…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不被你讨厌,总之真的很抱歉。”
明明是漏洞百出的拙劣借口,可笑的是我当时真的信了他。
他信口拈来的谎话被我当做了欲言又止、词不达意。
现在想来,穆乱云对我的了解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,他知道用什么话语、什么神态能拿捏住我——能熟练又不刻意用好“妈妈”这张牌的,除他之外,只有一个谢临。
穆乱云絮絮说了许多,他说他母亲是怎么在争夺男人的战争中败下阵来,怎么被打成“第三者”,怎么被赶到海外孤零零一个人生下他……
我只静静听着,没有质疑,也没有安慰。
最后穆乱云收敛了笑意,语气带着苦涩:“她才去世不到一个月,我就被穆家人逼着喜笑颜开地来见客了,
付少爷,我是个没用的儿子。”
楼下花园里的音乐声穿过夜风落入我的耳中,我将酒杯放在了窗台上,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朵凌霄花,掸落净花瓣上的灰尘,插进了穆乱云左胸前的西装口袋里。
楼梯发出了细小的吱呀声,我踩着木制踏板,缓缓下了楼。
凌霄花,寓意着慈母之爱。
变故发生的很快,起先是花园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,接着有保镖打扮的人过来封锁了穆家宅子,一位自称管家的中年人站出来,说二楼书房里的一份秘密文件不见了。
而当时去过二楼的,只有我和穆乱云两个人。
闻言,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穆乱云,期待着他能说出刚才他同我在一起,我不是嫌疑人之类的话。
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,望向我的目光同众人一般无二——惊诧又夹杂着看好戏的兴奋。
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,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一切。
“我没有进过书房,你们可以调监控。”
“付少爷,实在不巧,二楼的监控前两天坏了,我们正打算明天安排人过来维修……”
我忍不住笑了起来:“实在不巧?我怎么觉得巧的很?
我说过了,我没有进书房,你们既然要怀疑我,就拿出证据来,有谁亲眼见到我进去了,站出来说一说。”
人群一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我离开穆家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大厅墙壁上的照片,站在穆董事长旁边的穆夫人笑容可亲、眉眼弯弯,跟我半分相像也没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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穆乱云动也没动,任由我把碎片扎进了他的胸膛。
血渍如同一朵缓缓绽放开的凌霄花,染湿了他胸前深蓝色的外衣。
锋利的瓷片边缘划破了我的掌心,手指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,在嗅到浓重血腥味的那一瞬间,我清醒了过来。
“就这么想我死吗?”穆乱云头上、脸上、身上都是血,他笑起来,牙齿在灯光下泛出森白的光。
“你不该死吗?”我松开手,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穆乱云上眼睑狠狠抽动了一下,他的笑容僵在脸上,接着往后退了两步,和我分开了半臂的距离。
我以为他要跟我动手,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。
穆乱云将手搭在了衬衫纽扣上,开始解衣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