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何意……
李忘生心中飞快思索,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同莫铭聊天,很快便得知他与师兄乃是一同出行,正要前往少林办事,又得知他二人失忆之症已非首次,不由沉吟。
先前在船舱中时,他与谢云流说起星移斗转,时易世变,对方明显难以置信,若非两人身体形貌变化明显,绝非伪装,想要说服师兄相信定要费上一番口舌。饶是如此,师兄推门出舱前仍质他满口谎言,显然并未取信。
巧的是,出来之后询问的第一个人,竟是师兄自己的门人弟子。只是如今谢云流记忆中并无刀宗,自然也不认得眼前的年轻人,以他谨慎的性格只问一个显然是不够的,定要将船上所有人都问上一遍才能放心。
相比起他,李忘生就要坦然许多,他向来沉稳,先前那般剧烈的情绪波动实属鲜见,如今大致了解了现状,更觉心安。
原来师兄已然回返纯阳了。
不久后船尾楼的门再度被推开,声响将李忘生与莫铭都吸引过去,就见谢云流从中飘然而出,随手拍上舱门,站在那边沉吟片刻,才缓步走了过来。
他于两人前方十数尺前站住,并未再走,面上阴晴不定,显然心绪正乱。
见他如此,李忘生了然询问:“师兄可相信忘生所言了?”
谢云流双拳紧握,目光在他那头白发上一触即离,转而看向旁边竭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黑衣青年:“他是谁?你们认识?”
“说是师兄的弟子。”
“宗主。”莫铭向他行了一礼,双手将掌中信笺奉上:“这是清虚真人托我转交你二人的。”
谢云流抬手将信摄过来,随口道,“那是谁?”
“是师父的四弟子,你我二人的师妹。”李忘生试着向他所在方向走了两步,未见谢云流退却,略微松了口气,“师兄或许不记得她,她是在师兄离开四年后,师父在山门前捡到的弃婴,自小在纯阳宫长大,很是聪慧。”
四年……
谢云流拆信的动作一僵,虽然问了那么多人,答案确凿,他还是难以接受如今已过去五十年的现状。
眼角余光瞥见李忘生靠近,谢云流拆信的动作明显加快了几分,甩开信纸瞧见信上字体时一怔,脱口道:“师父?!”
那信上的字体并不陌生,分明便是出自吕洞宾之手。
李忘生也有些诧异,探头看去,见谢云流略有些僵硬的将信件向着他所在方向挪了挪,目光微暖,而后便瞧见信上内容,竟是一首词。
目前咫尺长生路,多少愚人不悟。
爱河浪阔,洪波风紧,舟船难渡。
略听仙师语,到彼岸,只消一句。
百纠结换了,旧情刻骨。
望轮回,三涂苦。
万事澄心定意,聚真阳、都归一处。
分明认得,灵光真趣,本来面目。
此个幽微理,莫容易,等闲分付。
知纯阳自有,神仙伴侣。
同携手,朝天去。【注】
谢云流的心剧烈跳动起来。
神仙伴侣,本来面目……
他无法克制地看向身侧的李忘生,后者的视线仍落在信上,似在细细品味,侧对着他的面容是与记忆中的生涩截然不同的成熟,却依旧俊美,且……
令人心动。
此刻他身上裹了厚厚一层衣衫,鹤氅领口立起,几乎遮到耳根,左耳上一抹红痕若隐若现,是他盛怒之下张口咬出的,也时刻提醒着他,方才究竟如何残忍的对待过忘生。
如若眼前一切是真,那他之前所作所为……
“师兄?”
李忘生只觉脸颊被对方灼热视线烫到泛红,抬眼望去,却见谢云流匆匆将信笺塞到他手中:“师父的歪诗不看也罢,我去走走——”说着便要迈步离开。
“等等!”
见状李忘生一把扣住谢云流的手腕,道:“师兄,你又要逃避吗?”
谢云流霍然转头:“我何时——”
“二十年前,师兄初回纯阳,也是这般拿了剑贴就走。”李忘生定定的看着他,目光犀利,分毫不让,“彼时你我师兄弟阔别三十年才再度相见,忘生本有千言万语想说,却都因师兄匆匆离去而化作泡影,那之后种种……师兄当真不感兴趣吗?”
谢云流的脚步彻底顿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