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一会儿,他听到少女略微紧绷的声音响起。她说:“谢过前辈。那……我能先看看么?”说话间,已经松开了他的手。青言心下失落,但还是点点头。得他允许,洛水眼睛都亮了起来,看得青言也忍不住唇角微勾。可他马上记起早先自己笑起来的后果,复又抿唇。她似觉出他情绪不好,也收了笑,犹豫道:“那……这‘回礼’,我能挑几样啊?”青言不明她为何有此一问,想说自然是什么都可以,多少都可以。随即又想起到神兽与人之间的习俗到底是有所不同,他们此刻之间同心之契又未能真成,她并不明了他的心意,若太直白,大约又会吓到她。青言想了想,循着记忆中某个影子与人允诺的模样,道:“那便叁样吧。”洛水又高兴道了声谢。她倒是多看了那堆了半屋高的灵石两眼,但也只有两眼而已,很快压着小步,轻轻巧巧地朝着最近的紫檀多宝架走去。青言暗松一口气,心道自己方才临时挑了些摆上大约是做对了。那边洛水已经看花了眼,一眼望去只觉满目宝光:什么上品的灵石灵矿不过寻常,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在于,主人将玉白的灵石、赤红的火铜、簇生的紫晶等物在翡翠方盘上垒了起来,好似缩小的宝山般。而淬体用的灵髓,洛水亦见着了数十匣,皆用拇指大小的水晶瓶子装了,摆在敞口的檀盒中,剔透晶莹,陈列了整整一架。更引人注目的却是霞光氤氲的烟罗软缎,以成串的明珠缠了,如书卷般摞在架上。也不知此间主人是如何安排的,明明好似随手为之,可这赤、白、青、粉等色堆在一处,再为这明珠、宝矿一照,反倒真有了烟霞辉照流映之感。真论起来,这宝物的品类算不上多,可洛水偏生瞧得移不开眼,且瞧着瞧着,就有些出神,隐约琢磨出了点别样的意味。她不由回头去瞧,忽见青言不知何时已来到一臂远的位置。两人目光一触及分。青言问她:“可有属意的?”洛水道:“前辈的宝贝这般多,却是不好挑。”目光却望向了那一盘盘灵石宝矿。青言又问:“可是炼器用?”洛水点头:“我有位师妹刚入了炼霓峰,或能用得上。”只是她不懂炼器之道,也不知什么是奉茶能用的,这挑选起来显是踌躇。青言见状,便同她大致说了这些灵石灵矿的性状。待说到火铜“多生于南岛地脉间,天然驱寒”,洛水心下一动,不知为何隐约记起奉茶好似提过要炼什么“铜笼”。青言瞧她目光稍落,也不需她多言,便将那一盘皆用芥子袋装了。洛水赶紧摆手,连说“太多了”。青言也不接话,只说:“可算作一样。”几番相处下来,洛水隐隐觉出面前这位“前辈”虽不爱说话,性格却有些执拗,便也不再推辞,又指了指那那陈列玉髓的架子。见青言点头,洛水从中捻起一支灵髓晃了晃。里面玉白的髓体如雾气般散开,但很快又凝聚成液,灵光盈盈。青言目光落在她被宝光浸润的指尖上,半分也舍不得错开。洛水叹道:“我师父说这东西珍贵,我拜师当日才得了一支,道是将来于伐髓淬体有益——”她不知想到了什么,眉头轻蹙,咬了会儿唇,方笑道:“我便要两支吧,正好给我师兄还有师姐,他们好像要准备破境。”青言心下微紧。他常暗中瞧她,大约猜出少女口中的“师兄”便是她那大师兄,最爱明目张胆地缠着她。至于师姐,他却不确定,毕竟她身边总有人围着。这是自然,谁都知道她好。洛水取了两匣,冲他抿唇笑笑:“如此,就算作叁样吧。”“……不急,可慢慢挑。”青言说。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光明正大地看她,心下万般不舍。洛水摇头:“再瞧眼都要花了。而且……”她声音忽然小了下去。青言不解,然见她飞快瞟了眼那云雾似的纱缎,便明白了过来。“你若喜欢,尽可拿去。”他告诉她。她被看破心思,当即红了脸:“这如何使得?已经同前辈说好了选叁样作回礼。”
青言不语,见她眼神闪躲,心道她应当是真的喜欢。他说:“自玉瑶去后,我与俊儿深居此地。天玄或觉亏欠,上好的灵石矿木、烟炭香火却是从未断过。久而久之,却是有些太多了。”洛水闻言望来,目中隐含讶意。他又道:“我不擅雕琢,亦不通炼器之道,你若喜欢,不妨多取……不算回礼亦可。”洛水难得听他说这许多话,一时怔愣,只觉他的声音亦是同雪上月光一般,听得她耳朵尖有些发痒。出神间,混不觉自己盯着对方许久,直盯得他又转开眼去,眼睫轻颤。洛水瞧见了,心尖像是被挠了下,痒得厉害。她这厢垂首不语,青言亦是心下忐忑。方才他站在一旁想了这许久,看她只盯着那架子,几次犹豫,既想劝她多取些,还想劝她看看旁些更“有用”之物。可他到底不善言辞,思索半天也只能想到这几句。青言心口隐有郁气,忍不住又想,若是同心之契有用就好了,那样她对他的心意便一望而知。可这契约需得情投意合。上回藏经阁撞见后,她显然是惊吓得厉害,虽在他追问之下,说了“欢喜”,可这些时日看来,同他想要的有些不同——那日她还强调过说结契只为救他,愿意随时解除。他自然不愿,只说解契不易,需等她师父回来再议。他想另寻机会同她明心见意。然何时才有那样的机会呢?平日她甚少主动亲近他,他不想吓到她。不知等了多久,终于听到少女开口:“前辈,我可否问问,什么叫‘不算’亦可呀?”她依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