宝因回过神来,撇开视线,稳下声音吩咐道:“叫人提水去湢室。”
玉藻立马应了声,而后跑过廊下,去了烧水那边。
宝因复又瞧向男子,只见他已收拾妥当,回到那副正人君子的做派,似乎前面的一切不过是场幻境。
她小声询问:“爷好了?”
林业绥起身,弯腰捡起那本书,拂去上头被自己脚踩的灰尘,动作带着天生矜贵,眸里有淡淡笑意,戏谑道:“幼福问的是什么?”
宝因捡起地上的诃子,重新穿好,不免嗔怒道:“日后爷别再找我做这事就成,您爱找谁便去找谁。”
林业绥合起书,书名为《坐忘论》,讲的是如何得大道。
他斜瞥一眼,不置可否地一笑。
闻得女子所言,侧目而视,缓下声音道:“不会再有此事。”
宝因不曾应声。
林业绥从湢室出来,穿了件云鹤纹的圆领袍后,便出了微明院,只说在西角门等着她。
宝因也用水擦了擦身子,然后由人侍奉穿衣。
此次进宫赴宴的女眷,皆是得过诰封的外命妇,穿得都是公服,属小礼服,她自也不敢穿燕居服前去。
仔细想过后,让人拿来那身交衽襦裙。
春娘也得了男子的吩咐,赶来林府为女子梳头。
梳好妆,宝因半刻不敢耽误,往府外走去,只见一辆驾有三马的车舆停在外边道上。
她微蹙眉,朝两侧看去。
“大奶奶,大爷已在车内了。”童官提着食盒正出来,连忙上前,还不忘解释一番手里的东西,“这是大爷吩咐我去给大奶奶准备的各类酸甜果子。”
宝因扫了眼食盒,未说话,只颔了颔首,随后提裙下阶。
玉藻也赶紧伸出手,在另一侧扶着,直至女子踩着车凳入了车舆才收回手,随后侍立在台阶下望着。
一入车舆,宝因便见男子微敞腿端坐着,视线不受控制的往那儿瞥了瞥。
林业绥轻笑一声,不作只言片语。
羞红脸的宝因侧过脸,坐下时,刻意往车壁过去了些。
站在府门口的童官也赶紧跑到车驾以左,高举着食盒,恭敬道:“大爷,都备好了。”
林业绥抬手伸出车帷,接过沉甸甸的食盒后,十分漠然的说了句:“你刚多舌了。”
仅隔着张帷布,一人居高,一人居低。
男子轻飘飘的几个字,落在耳畔,却有泰山之势,令人瞬时便喘不过气。
自知错了的童官赶紧低下头,他知道绥大爷的规矩。
主子要有所问,才能答。
刚大奶奶不曾问过食盒的事,自己却擅作主张的说了。
他揣摩着男子的心思,叉手回道:“我会去领罚。”
林业绥未应,似从头到尾便没有为此动怒,将食盒放在身侧后,开口吩咐驭夫驾车入宫。
车轮滚动,细细的灰尘扬起,童官闭眼,直至看到马车出了长乐巷,才敢挪动脚步,回府受罚去了。
玉藻则早已转身回府。
此次赴端阳宴,他们这些小厮侍女皆不能随侍入宫,那是天家的地方,又岂是她们能进去的。
兰台宫的五道宫门尽数开启,各府的马车皆从最近的宫门入内,多是驾三马或是驾两马的。
内里所坐的分别是三品官以上与四品官。
林府的马车在驶出长乐坊后,右转径行,由这条大街直抵望仙门,宫卫核实过身份,再驾车将进入兰台宫,停在阙门以外。
驭夫下车,熟练的放好车凳。
宝因见到了,起身要下去,手却被人禁锢住,拉着她重新坐好。
她不明所以的看向男子:“要迟了。”
握着女子手腕的林业绥收起多余的情绪,面上带了些肃然:“事情拖久了,便容易成心结。”
随后,冷声朝外吩咐了句“走到三尺之外”。
驭夫连忙快步走离车驾旁,立在阙外不远处,车内的声音再也听不见。
见旁侧无人,林业绥舒叹一声,似要对其循循善诱:“打算一直不与我说话?”
宝因小声驳道:“我刚与爷说话了。”
随后,两厢无言。
女子再不开口。
林业绥松开手,理了理袍摆,垂眸作内疚的模样:“可是吓着你了?”
瞧着男子,隐隐能看到几分可怜委屈。
宝因摇头,出嫁前李傅母与她说过,男女那里也有美丑,若是不小心瞧见,不可做惊慌之色。
眼前这人的,倒是与他人一样好看。
可只要想起在屋内的事,她浑身都觉滚烫,尤其是脸烧得最为厉害,声音里也带了丝难以察觉的羞涩:“只是尚未适应。”
林业绥不由笑道:“日后适应便好了?”
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被男子牵着走后,宝因眼里划过一抹狡黠,故作无谓的坦然笑道:“或许